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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病书生·八抬大轿

当晚,医馆夫妇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老头子,我看这门亲事你就应下了吧。”

阿娘声音轻,带着些无力。

阿爹紧皱眉头,斥道:“不行,你看他家少爷那个样子,叶子嫁过去,能享福吗?”

“那少爷不过是气虚些,他家家境富裕,调养得起,不妨事的。”话还没说完,阿娘就红了眼眶:“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嫁到大户人家,最起码穿金戴银,吃喝不愁的,难不成你非要她呆在这穷乡僻壤,跟我们过一辈苦日子吗?”

一思及此,阿娘低声哭泣起来:“你以为我想她嫁人吗?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嫁了人,不晓得以后还能几次见面,一想到这,我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可是有什么法子,难道要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不成,我也是为了咱闺女好啊。”

竟是越说越伤心,呜咽悲切,令人不忍在听。

“唉……”老阿爹长叹气:“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从闺女出生到现在,从没有离开过我们半步,如今要我把她嫁出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着也是眼泪婆娑,夫妇俩好一顿伤心,可是思来想去,也无法子,阿爹抹了一把眼泪:“罢了,女大不中留啊,等我明日问问艾叶的心意再说吧。”说完拢了拢被子,再不言语了……

这几日里,医馆夫妇憋了一肚子要询问女儿心意的话,却每每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实在是舍不得问出口,镇上客栈那边已差人来问了好几次,行或不行都不能再拖了,总要给人一个答复不是。

这天日渐黄昏,老阿爹携了藤椅躺坐在院里,也不知抽了几袋旱烟,才见艾叶从远处一蹦一跳的归家来。

阿爹缓女儿在跟前,却半晌不说话,艾叶乖巧的伏在阿爹腿边,蹲的脚都快麻了。

终于,阿爹重重吐出一口烟,笑抚着艾叶的头:“艾叶,前几日住在咱们家的那位少爷,你可还记得?”

艾叶抿着嘴直笑:“阿爹,我又不傻子。人才走了几天了,我当然记得。”

阿爹也跟着她笑了笑:“那你觉得这少爷人怎么样?”

艾叶坦诚回答:“人挺好的啊,也没什么架子,挺随和的,最主要是读书多,说话特别好听。”

阿爹听了这话,顿了顿:“那,如果他向阿爹提亲,说要娶你,你可愿意?”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看不清老阿爹的表情。艾叶直爽惯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事也不好直接说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艾叶道:“那位少爷也这么问过我,我跟他说我也不知道好与不好,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应该也不是一件坏事。”

阿爹听了,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阿娘来唤吃饭。两手拍在藤椅扶手上,阿爹站起身来,道:“不说了,走,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阿爹就去了镇上,这门亲事,他应下了……

没过多久,媒人就上了门,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大箱小箱络绎不绝的聘礼,什么新鲜稀奇的东西都有,直填的艾叶家那几间土房都快要装不下才算完。

媒人对着医馆夫妇不停的道喜,又拉着艾叶一个劲的夸赞好模样好福气,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词都说上一遍,说的艾叶都听乏了,这才喜滋滋领着人离开,阿爹告诉艾叶,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开春。

开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是个嫁娶的好时节……

这应该是艾叶在娘家过得最后一个年了,除旧迎新,祈求丰年,该有的热闹一样也没有少,喜庆的气氛到处都洋溢着,只是总有那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挥之不去。

过了年没多久,苁府便陆续派了裁缝小厮上门,婚期将近,所有的物品也都该置办了。

忙忙碌碌半月有余,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头天下午,喜娘及几个伺候艾叶梳洗打扮的丫鬟便先到了,一来是恐怕艾叶家中人手不够,二来梳洗打扮伺候人的事,村里的婆子媳妇们终究没有这些丫鬟熟络称手。

阿爹阿娘见这明日亲家办事如此体恤周全,心中对这门亲事也更添了几分称心。

这一夜,艾叶家彻夜掌灯,明艳的红色从每个房间一路蔓延到大门口。

上午接亲,晚上拜堂,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三更十分丫鬟们就抬了热水服侍艾叶沐浴更衣,沐浴的水是放了花瓣草药的,花瓣使人清香,药草消病去灾,都是女儿家婚嫁所必须要的。

那件大红的喜服很是夸张,艾叶从来都是一身布衣,清清爽爽,头一次见到这件喜服时,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繁琐震惊得瞠目结舌,也被这富贵华丽的气场惊艳到目瞪口呆。

而如今这份耀眼的福气,终于要正式落在新娘的身上了。

喜服虽穿裹繁琐,丫鬟们做事却是一丝不乱。

白色打底的小衣,交领的红绸中衣,红底金边的裹腹,逶迤曳地的多折裥裙,上身是栩栩如生的银丝牡丹,裙上是大红云纹的细线暗花。腰上系的是锦绣束带,两边垂的是玛瑙小珠,正中垂的是金丝滚边的红罗蔽膝,上头绣的是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宽袖翩翩的大红外袍上,绣的依旧是遍地牡丹,花开富贵。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艾叶一向朴素惯了,如今这么费力一装扮,通身都是顾盼生辉的风采。

只是这一套穿搭十分耗时,熬的艾叶昏昏欲睡,阿娘在一旁一个劲的咳嗽,暗暗提醒她不可失仪,好赖总算是撑了下来,可怜她一双眼皮熬得又酸又痛,抗议的很是厉害。

泡澡沐浴,敷红粉妆,将三千青丝盘起,便是嫁为人妇,从此,就是别家的人了……

迎亲的队伍天刚蒙亮就到了,队伍分先后两批,第一批抢先一步到艾叶家报信,将新娘的蒙头喜帕及上轿时要穿的鞋子、垫坐的红布还有轿贴也一并带到,另米面粮食鸡鸭鱼肉各双份,寓意足衣足食,金元宝两锭,寓意发财进宝,同心结与并蒂莲图案各一幅,寓意夫妇和睦,同心同德,铜盆铜镜各双数,寓意安稳团圆。

一切都显得既规矩又正统。

没过多久,礼乐声震天响,第二批接亲的人便到了,花轿、乐队浩浩荡荡,鱼贯而至。

阿爹在门口唤:“新娘子该吃离家饭了。”

离家饭,吃一半,留一半。

这一回,是真的要上花轿了…

阿娘心里一酸,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往下掉,慌得她连忙用手去捂,却是越掉越多,怎么也捂不住,艾叶此时喜帕蒙脸,看不到表情,只是紧紧抓着阿娘的手,肩膀微微的颤抖。

门外三声高呼,新娘该出门了。

房门外,长长的红毯延伸在花轿前,天很蓝,云朵比以往的都要美丽,可惜艾叶被喜帕遮住了眼,看不到了。

一把红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丫鬟们向着伞顶撒米,米粒滚落,四散跳开。这是开枝散叶的意思。

鞭炮响过,拜辞父母,喜娘上前掀了轿帘,小心搀扶艾叶上了轿。

高呼一声起轿,即刻奏乐鸣炮,抬轿起程,往村外走去。待花轿出门后,阿娘手里端着一碗水,随着出门的花轿泼了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知是该先高兴还是先伤悲,只有止不住的眼泪不停地滴落……

正午,艳阳天。

一条蜿蜒狭窄的山路静静延伸,烟细风暖,无树无花,风过时,吹动地上的沙石,嗦嗦作响。

不过这点细微的声响很快就被淹没了,因为远处一顶吹吹打打的大红花轿正缓缓走来。

那花轿通体绸缎,彩线绣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前后左右一共配了八个轿夫,可谓礼仪隆重。路不好走,花轿倒是一点也不颠,抬轿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好手。及至跟前,喜气洋洋的礼乐声便震天的响了起来,乍一听好似当真热闹的很,可细看下,连喜娘带随从浩浩荡荡一众人,却是无一人面有喜色。

更准确的说,他们的脸上不是毫无喜色,而是连一点最基本的表情也没有,每一个人都空洞着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目标明确的向前走着,举止单一重复,越看越显得生涩僵硬,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正在被人操控。于是这欢天喜地的大红花轿,便被衬托的无限诡异,连荒凉的山路也惊悚了起来。

但这一切,坐在花轿里的人是看不到的,因为看不到,所以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

今日明媚,是个好天气,易出游,结善缘。

艾叶端坐在花轿中,被花团锦簇的大红喜色包裹着,心里还在想着:是的呐,一定是个善缘。

这么一想,相公这两个字就鲜明了起来。

可不是吗,她已经是出嫁的新娘了。

如今这花轿吹吹打打,终于走到了这条熟悉的山路上。这条山路艾叶也不知道走过几百回了,她闭着眼都能过去,可这样坐着被人抬过去却还是第一次。

艾叶心里一阵彷徨,想哭又不敢落泪,忙低头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一下就瞥到了自己身上的喜服。

初见这件喜服时的惊艳还绕在心头,那时候的自己如在梦中,怎么也不敢将穿着这件华丽喜服的新娘同自己连在一起,可如今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真是穿在了自己身上。

而如今这份耀眼的福气,终于要正式落在新娘的身上了。

更何况,这婚事,还是她亲自点了头的。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自己可是嫁了个好人家呐,村里人都说苁家门风好,又知书达理,大家都夸赞着,说艾叶是个有福气的,能寻到这样好的人家。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便一定是个好人家。

可即便如此,她笑着笑着还是红了眼。

走了这么远了,阿娘应该不哭了吧,阿爹哪?

阿爹忙着应酬宾客,应该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路上吹吹打打走了许久,艾叶初时坐在轿内,因为舍不得父母,还好一阵子心酸难捱,到了此时,却也闷闷无聊了,愁眉苦脸的枯坐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于是挑起窗帘唤人说话,但丫鬟仆从都只低头赶路,不仅不回答,甚至连头都不甚抬一下,就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折腾了许久,不管艾叶问什么,都只喜娘一句:“姑娘到了便知。”

一来二去,艾叶便有些悻悻,山路难行,轿子也颠簸的很,她差不多熬了一宿未睡,又没人愿意陪她说话打发时间,不消一会就觉得头重眼晕,迷迷糊糊中挣扎再三,最后还是睡着了。

艾叶刚闭了眼,轿外就变了天。

不知哪里卷来一阵黄沙,黄沙拨动了轿帘,轻柔柔从轿身穿过,烈日灼目的晴天晌午,瞬间就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又一眨眼的功夫,从轿后向天空缓缓升起一轮血色圆月,喜轿急行而过,随着血月的高高悬起,轿后的路旋即消失不见。

一轮血月映了一地的红光,衬的喜轿越发的妖艳夺目,朗朗的晴天,忽然就飘起了浅浅的雾,似云烟一般单薄的轻雾,却偏偏迷了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恍恍惚不知迈向了何处。

艾叶此时坐在轿中,盖着喜帕,怀揣着她初嫁人妇的喜悦和忐忑,睡的昏沉,全然不知轿外的诡异变故,更不知轿外随行的喜娘和轿夫已全然消失不见。

此刻只剩下一顶孤零零的喜轿稳稳的向着迷雾深处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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