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游山水·魔物突袭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好看的烟花,阿爹抱着她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阿娘在一旁捧着她爱吃的糕点和果脯,时不时就往她的嘴里塞一点。她骑坐在阿爹肩头,望着缤纷璀璨的烟花,兴高采烈的冲阿娘喊:“阿娘阿娘,你快看,有仙女在散花,还会发光哩。”
阿娘的脸被绚丽的烟花映的灿烂多彩,笑着对艾叶说:“傻孩子,那是烟花。”
——哦……这是烟花。
艾叶望着斑斓的焰火,在心里重复着。
再之后,艾叶玩累了就睡着了。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睡的十分安稳,第二天天大亮了才从自家的床上醒来。
艾叶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想:那天晚上,阿爹阿娘是怎样将熟睡的自己抱回家中的,那天的夜多黑啊,连颗星星都没有,那回家的山路多难走啊,坑坑洼洼的,都处都是绊脚的石头。
又想起有一次,自己发了高烧,几天几夜都不退,人都烧昏了。
阿爹阿娘急的整宿整宿不睡觉,后来终于退烧了,艾叶醒过来就发现,阿娘的眼睛又红又肿,肿的像一颗核桃那么大,阿娘还骗自己说是炒菜时不小心被辣椒崩了眼睛。
还有那一年,那是一个大雪封山的冬天。
天寒地冻出不了门,艾叶却吵闹着要吃野兔子肉,不然就不肯吃饭,一直闹到深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肯睡觉。
没有办法,阿爹只好半夜三更冒着大雪出了门,一直到第二天天亮还没有回来,艾叶赌着气怎么也不肯吃早饭,固执地坐在门口的雪地里,非要等着阿爹回来。
阿娘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在艾叶的背后偷偷地抹着眼泪,还不忘拿了一件件厚重的衣服给她披上。
艾叶一等就是大半天,快晌午时,阿爹才一瘸一拐的出现,手里拎着一只刚死的野兔,远远地就高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还将手里的野兔高高的举起给她看。艾叶发出欢快的笑声,快步向阿爹跑去,一头冲进了阿爹的怀里。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阿爹一瘸一拐的腿上还在留着血,阿爹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一排血印。
艾叶心想:那天晚上,阿娘该多担心啊,那天晚上下着那样大的雪,阿爹一个人又是怎样在山上渡过的。
梦里的画面一转,竟然是自己及笄的那一天。
按照规定,女子十五及笄,便已成年,如已有订婚的人家,便须举行及笄礼。艾叶并没有许配人家,按道理是不需要举行及笄礼的。
可是那一天,阿爹阿娘还是自己准备了一支上好的梅花金簪和一身做工优良的大袖长裙,阿娘还特意为她买来了桂花头油,用木梳细细的抹在头发上,又拿了梳篦为她梳头。
因为艾叶还没有许配的人家,所以阿娘并没有将她头发全部盘起,只取了前半部分,梳了一个双环髻出来,最后插上梅花金簪固定。艾叶记得,当时阿娘的脸上满是欢喜。
可是后来,艾叶嫌那支金簪太耀眼,竟是一次也没有再戴过了。
梦境又转。
这次竟是艾叶出嫁的那天。
那一天,阿娘亲手为自己盖上喜帕,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然后泪流满面。
梦境里虚虚实实,过往和现在交错,都是一件又一件的琐碎片段,错乱不齐,混沌不堪。
艾叶侧卧而眠,在这杂乱的梦境中睡的十分不踏实,喃喃的唤着阿爹阿娘,一声又一声。
在这似真似假,似睡似醒中,有人轻轻地拍着自己背,就像小时候阿爹阿娘哄自己睡觉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即怀念又依恋,她再次心酸的唤了一声阿爹阿娘,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竟再也无梦,有人轻轻地为自己拭去泪痕。
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子里除了艾叶以外一个人也没有,那个昨夜拍哄着她睡觉的人仿佛幻觉一般的不真实。
然而艾叶在茫然四顾中发现,正对着大门的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甜粥和几样配饭的小菜……
青城山位于西南。
西南一带多河谷高山,所以越走地形就越复杂,荒山野岭也越多。但蒲牢等人走的却很是悠闲,并不着急赶路,只是意在散心。
一行人沿路慢行,此刻正经过一路途崎岖处,马车吱吱呀呀,颠簸的很是厉害。
但艾叶却是被饿醒的。
醒来说的第一个字,就是“饿……”
风藤在马车外听得分明,极其瞧不起她:“你前世是什么托生的,这么能吃,明明我们才刚刚吃过饭。”
艾叶哭丧着脸:“我本来吃的就不多,这路这么难走,肚子里的那点存货早让马车给颠没了。”
苁蓉好人,在车外柔声劝她:“那你再忍忍,等到了下一个镇子,就给你买吃的。”
在这荒山上走了小半天,一点人烟都没有,更别提到镇上了,天知道那要走多久。
艾叶再一次哀嚎道:“饿……”
风藤个暴脾气,竟然开始凶她:“都跟你说了到镇子上买,你鬼哭狼嚎个什么,要不我拿石子给你变出个馒头来,你吃不?”
艾叶一把挑起了车帘探身出去,对着风藤怒吼:“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饿成这样了,你还拿我寻开心。”
风藤毫不客气:“对你这种人,还用讲良心?饿,你就熬着。”
艾叶一听,顿时愁眉苦脸:“我熬不住,我从前在家时,阿爹阿娘总是随身都给我带着吃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饿,我熬不住。”
突然传来大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可今日分明是晴空万里,一丝风也无。
艾叶浑然不觉,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把推了进去。
马车外,风藤压低了声音唤道:“四公子。”
“不必理会。”蒲牢声音淡淡,闭目养神的很投入。
风藤低声答:“是”。
艾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吓到了,轻声问:“什么事啊?”
“不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罢了,不妨事。”蒲牢仍是闭眼,神色平静的毫无波澜。
这无疑是一剂定心良药。
变故就在眼前,艾叶竟然还有心情去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不干净。她偷摸着想要掀开帘子看一眼,却被蒲牢按住。
“不要去看。”蒲牢终于睁眼,及时制止了她。
这一下,气氛就有些紧张,艾叶立刻老老实实坐好,一双耳朵竖的极高,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却是半天再无风声。
空荡荡的荒山小路上,马车晃晃悠悠走的极慢。像是风藤和苁蓉都放弃了赶控,由着马儿随心所欲。
艾叶忍不住出声:“哎,风藤,不赶紧跑吗?怎么走这样慢?”
还来不及回答,马儿突然疯狂的嘶鸣了起来,像要躲避什么未知的危险,四蹄剧烈的挣扎,却一步也不肯向前。
“砰”的一声巨响,车顶上有重物落下。
艾叶霍的抬头,一道人形阴影赫然就拢在头顶, “嘿嘿呵呵”的两声怪笑,听得人只起鸡皮疙瘩。
艾叶吓得一缩脖子,被蒲牢护在了怀里。
“不知死活的东西。”
蒲牢冷冷道,在艾叶面前从未有过的威严徒然就浮了上来,似是真的怒了。
并未见其有任何动作,车厢却已分崩离析,蒲牢携了艾叶稳稳飞出。
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就围在马车的不远处。
像追着猎物的猎犬,又像要偷东西的小偷。一个个衣裳上沾满了杂草落叶,浑身上下也有不少树枝剐蹭的痕迹。
艾叶这才知道,原来方才并不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而是人在树丛中穿过的声音。只是这群人似乎脑子不大好使,连身体碰到树枝都不知道躲避,以至于衣裳都被刮破的乱七八糟。
可是他们明明是人,为什么蒲牢说他们是不干净的东西哪?
这些人被突然崩离的马车吓到,似乎终于知道眼前之人不好惹,开始缩手缩脚,既不敢上前,又不愿放弃,欲离不离,欲进不进,鬼鬼祟祟十分猥琐。
风藤一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哪受得了这挑衅,当场拿住一个,一拳打爆了眼球,红的白的溅了一身。
艾叶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心里咯噔一声。风藤竟这样凶猛吗?那自己之前几次三番惹怒他,岂不是都在作死的边缘游离。
——以后对待风藤,还是客气点的好。
这是艾叶立刻下定的决心,而且是坚定的。
这群来历不明的人,似乎终于知道了厉害,不再坚持,开始纷纷四散逃离。
奇怪的是,如果这些人是同伙,要退就应该一起退才对,即便是为了迷惑对方分散注意力,最起码也应该是两两结对彼此照应。
再不济,至少也应该是路线清晰思路明确吧。
可是他们这一帮人却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丛林间乱窜,有几个脑子实在不济事的,竟然自己将自己转晕了,跑着跑着又转了回来。
这场看似慌乱的奔逃简直如同儿戏,根本就是一盘散沙,丑态百出。
这帮人这么傻,冲出来干什么哪?
艾叶满腹狐疑,蒲牢却并不奇怪,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苁蓉憋不住笑道:“还真是一帮蠢物,怪不得不知避讳,什么人都敢惹。”
艾叶却笑不出来,偷偷去问蒲牢:“这是什么人啊?”
蒲牢冷哼一声,不屑的十分明显:“只是一群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不能称之为人。”
嗯???
不能称之为人的人,那是什么人?
抬眼去看,这些人虽然蠢笨,但是速度却是极快,逃起命更是迅猛。蒲牢等人并不追赶,只由他们去,眼看便要消失。
就在此时,一道白衣身影自丛林间飞过,快如闪电。
一闪而过时,回过头来向众人示意。
艾叶第一个叫了起来:“这不是,春风如意楼的舞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