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朝偶遇深院中
“哟呵，气性真大！”那女子听了也不气恼，嘴边依旧挂着笑。“我啊，既不是来嘲笑你的，也不是来冷眼看你笑话的。”那女子故作神秘。
“那你来干甚么？”文听蝉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女子，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我是来跟你交朋友的！”
“交朋友？”
“是啊，交朋友！”她爽朗一笑，道：“文听蝉是吧，你好，我是顾霖儿。”
文听蝉皱了皱眉，有些惊喜，亦有些迟疑，最后不确定地道：“这里名门仕女这么多，你为什么独独要来和我做朋友？”如果她没猜错，面前这个顾霖儿的父亲，应该就是南城里唯一的皇商顾庭。
顾庭不同于文赞，他可是为皇家办事的，出门在外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地位比普通商人可高出好大一截，就连文颂见着他也得好好招呼。
听说这位顾商生了十七八个儿子，一直没个女儿，最后还是顾夫人狠下心肠，以四十四岁的高龄为顾庭最后添了个女儿。顾霖儿一出生便万千宠爱集一身，要说顾商在拿千金养她也不为过，几位哥哥在她面前更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文听蝉先前觉得她一定是个非常娇纵任性的娇小姐，比起文听瑶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没想到今日见到了，她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儿！
“呵，那些人啊，个个都矫揉造作，假的很。花儿一样的嘴巴里说着极其恶毒的话，对于她们来说是最正常不过，我最烦的就是与这样的人相处！”看着顾霖儿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鄙夷，文听蝉不由得“噗嗤”一笑。
会这样说的人，想必心思是十分单纯的。
“我的父亲是司盐运使，家里的夫人是王家贵女，我”
“停停停，你跟我说这些干甚么？”
“霖儿，我想要告诉你，我虽未接受过什么正经的教导，可算起来也是个贵女，其实我跟她们是一样的！”文听蝉认真地道。她不能因为顾霖儿不喜欢外头那些贵女，看着自己落单了就糊里糊涂地来跟自己交朋友。
“嗯？”
看着顾霖儿一脸茫然，文听蝉还想再解释，不等她开口，顾霖儿就打断了她，道：“行了别说了，我明白。文听蝉，你不知道吗？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究竟不一样在哪里她也说不清，不过顾庭看人极准，顾霖儿随他，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眼。
“行了，我们别躲这儿吃糕点了，听说文宅的景色极好，你随我去瞧瞧吧。”顾霖儿道。
“好。”两人随即起身往后花园走去，文渲看到了她们，惊讶顾霖儿怎么跟文听蝉如此要好了。要知道顾霖儿在南城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平日里是半分面子都不给旁人的。
她上头有十几个哥哥护着，父亲又待她如珠似宝，众人绕是再也怨言也只敢偷偷地在背后念叨几声。
文渲想跟过去，有文听蝉在，顾霖儿定然不会距她于千里之外，指不定她就能得了顾霖儿的青睐。大伙儿都在传，顾霖儿的首饰有一间屋子那么多！她对此十分羡慕，很希望可以亲眼瞧瞧，再说了，顾家不差钱，顾霖儿应是个大方的，到时候定会送她几件！
正当她要走过去时，身后一个桃红色裙裳的女子招呼她：“渲儿，看什么呢，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看新打的首饰吗？快来啊。”
说话的是李员外的女儿李歆歆，算是她的手帕交了。她犹豫再三，还是朝李歆歆走去了，李歆歆有个兄长，其才华虽比不上文砚，但家世样貌却都是不差的，很适合当做未来夫婿的人选。姨娘说了，若是想要嫁进李家，讨好李歆歆至关重要。
有文听蝉在，日后与顾霖儿相处的机会多的是，想来是不急于一时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月儿弯弯爬上了柳梢。顾霖儿急急忙忙地被她娘亲唤走了，文听蝉还未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何事。
前头的人声一下子喧闹起来，断断续续的贺词随着晚风飘荡进来，应该是来了什么贵客吧。
文听蝉没有想去凑热闹的兴趣，一个人默默地往后院走去。
顾霖儿玩起来很疯，文听蝉跟着她倒是找到之前在七子山上的感觉，突然她便走了，文听蝉不由得有些失落。
听说文听瑶失足跌落假山了，伤得有些严重，果然这一整天都未瞧见她。照理说她是要去瞧瞧她的。
王氏带着几个姐妹应该早就去瞧过她了吧，自己与顾霖儿不见人影，怕是被她们忘了。想到回去之后又得被念叨不知礼数，文听蝉就感到阵阵心烦。
她对文宅并不熟悉，本想找个人问问文听瑶的住处，奈何沿着石子路兜兜转转了半天都瞧不见半点人影。
突然，假山后面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文听蝉仔细去听，仿佛是个女声，只不过离得太远，说话声音又低，文听蝉并不能听到她们具体在说什么。
“谁在那里？”文听蝉走近几步，轻轻地问了一声。
里头声音戛然而止，没过一会儿，一个长眉若柳，目若朗星的女子缓缓地走了出来。她身穿藕色绣折枝梅长袄，下身配了雪青色马面裙，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裙装，她穿着却有着说不出的英气。
她后面还跟了一名女子，那人身量较高，出来后一直低着头，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长袄，下头配了同样颜色的裙子，衣衫上没有过多的点缀，用料也是平平，应是文宅的婢子。
“原来是宋姐姐，你们这是发生了何事？”文听蝉认出她来。之前在前院她们就见过面了，不过只是互道了名字而已，并未说什么话。
她全名叫做宋季北，在南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有套三进的宅子，里头除了婢子就只有她一个人。
听说，宋季北的父亲在京都里是个大官，不过具体是干什么却不清楚。众人都觉得十分奇怪，宋季北作为一个姑娘，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竟孤身一人来了南城。
“这个婢子不长眼，冲撞了我，方才我正训她呢。”宋季北冷着一张脸道。
文听蝉看着宋季北饱含怒气的俏脸，撇了眼一直低头不语的粉衣婢子，心中有些不忍。
“我瞧着宋姐姐今日美得不可方物，喏，你看，那儿牡丹花都不敢窥看宋姐姐绝色的容颜，低下头去了呢！”文听蝉笑着夸赞了宋季北一番，她之前在市坊里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知道姑娘家都是爱听夸的。待宋季北脸色缓和了些，她继续道：“宋姐姐，我想这婢子也不是故意冲撞你的，她想来也知道错了，日后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你训也训了，出气也出了，要不蝉儿再待她向你陪个罪吧，今日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可别让她打搅了姐姐的雅兴啊！”
宋季北听完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了文听蝉一眼，道：“文家四姑娘的嘴倒是伶俐！赔罪就罢了，你可是文家四姑娘，我哪里受得起。若是真让你赔罪了，明儿个宣扬出去，以后我在南城该遭人诟病了。”
“宋姐姐误会蝉儿了，我”
“罢了罢了，既然文家四姑娘帮你求情了，这事儿便算了，以后小心着点儿就是了。”她一说完就娉娉婷婷地走了。
看着宋季北走远了，文听蝉才长吁一口气，和宋季北说话压力太大了。宋季北身上有着闺阁少女所没有的强硬之气，若是她不穿女装，就算告诉她宋季北是男儿身，她也信了。
将视线转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婢子身上，文听蝉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婢子摇摇头，依旧不言语。
“你，不会说话呀？”到现在半句话也不说，莫非是个哑巴？看着这名婢子不回答，文听蝉想起她来的目的，又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七妹妹的住处，就是那个，文家瑶姐儿。”
看着婢子仍然没有反应，文听蝉不由得有些失落。折腾了这么久，这居然是个脑子不太灵清的哑巴！
这样的人在文宅应该过得很艰难吧。文听蝉轻轻叹了口气，想到娘亲从小教她的要帮助弱者，随即从发髻上摘下一根簪子塞到婢子手里，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给你吧，以后做事小心着些。啊？”
就在此时，粉衣婢子猛然抬头，晶晶亮的眸子直直射向文听蝉，可把她吓了一跳。
月光似柔和的薄纱，从点点荧光的夜空中缓慢地倾泻下来，覆在她精美到极致的脸上。文听蝉敢保证，她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儿，好似，好似是画里飞出来的仙子。不对，画里仙子的美貌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
她的眸子十分清冷，清冷中又带着一丝威仪，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文听蝉想别开眼去，却发现她的眼睛犹如摄入魂魄的魔镜一般，紧紧锁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逃离。
“再看，哈喇子就要下来了！”她无奈地提醒道。没想到啊，自己换回女装居然这么有魅惑力，还能男女通杀！
“哦，哦。”文听蝉欲盖弥彰地用袖子擦擦嘴角，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哑巴啊！”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呵，哑巴？这都是你自己臆想的好吧！
美人不说话，文听蝉也不觉得尴尬。从小她便喜欢美人儿，不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她就喜欢，多次被清秋说俗气她也不在意。之前市坊里有位卖豆腐的娘子，长相在一众卖豆腐的人中是最出色的，许多人都叫她豆腐西施。文听蝉也喜欢她，所以每次买豆腐她都去豆腐西施那儿买。
“姐姐，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去瑶姐儿那儿吗？”文听蝉扯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甜甜地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