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禀生
刑名师爷若说在大人刚开堂的时候觉得疑惑,这时候看着堂下跪的笔直的江淮靖,再听堂下证人的言语,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后生,入了县令大人的眼了。
县令大人是谁?那可是京城伯府之子,上面有人,在地方历练几年就要高升,要是能带着自己过去,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随义正言辞的说:“按律,虐待幼(违禁词分隔线)童当判处监禁三年。”
钱氏听见监禁两个字,吓得直磕头。“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村长和族长两人也纷纷变了脸色,觉得江淮靖这后生做的太过了,村里有个犯事的人,丢的可是整个村子的脸面啊!
江淮靖不慌不忙的给县令扣了一个头,直立上身,替钱氏开口:“启禀大人,我兄长懦弱没有主见,家里还有两个侄儿,念在两个孩子幼小无人照顾的份上,我可以替钱氏出赎金,代替监禁,但是——”
江淮靖向村长和族长施礼:“我科举在即,没那么多精力来由钱氏颠倒黑白,扰乱镇上秩序。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靖淮放心,你安心去考试,钱氏由我们带回去,若再惹是生非,逐出宗族!”
村长和族长听了江淮靖愿意以钱代罚,替钱氏缴纳赎金,觉得江淮靖果然是个读书人,识大体。想到马上就要院试了,还要遭到钱氏的无妄之债,顿时又对钱氏愤恨起来。
下公堂后,江淮靖拎着礼物,亲自驾着驴车送两位老人回桃花村,然后才驾车返回。进了院子,就听见魏婴宁正在安慰气急败坏的魏老太。
“奶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您当心身体,不要为那种不值得的人伤了身体。”
“你不要管,这件事你们小辈不好出面,我来解决!”
晚上的时候,村长和族长相约来到江老大家,说完今天的事情,本想让江老大管一下钱氏,没想到江老大就是站在角落里不吭声。
“这个闷嘴葫芦!”
要说这江老大,早些年间也是个帅小伙一枚,江家老母又是个会生计的,替江家攒了很多地。
到了江老大说亲的时候,十里八村的姑娘,那是抢着嫁,可是江老爷子不知道怎么非要看上了钱氏,钱氏看着挺会来事的,可是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江母在的时候就指教过江老大,可是江老大娶了媳妇忘了娘,事事都听从钱氏的,后来渐渐地背也弯了,不负年轻时的帅气,对钱氏也是越来越言听计从。
“可见这娶媳妇呀,不是要娶漂亮的,妻贤才能祸事少。”
月亮爬上柳梢头,照着两个相互搀扶着的老人,背后是越来越远的江家。村子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安静又喧闹。
江淮靖进了考场,参加院试,院试的题目比府试容易的多。考生经历过府试的摧残,都面露喜色,奋笔疾书。
魏婴宁的《心怡》已经看了一大半了,又找小二要了一盘混合坚果,边嗑边等江淮靖。旁边等待考生出来的人不是第一次看见魏婴宁这个毫不在意的样子了,通过这几次的名额和那次公开的开堂,对这对夫妻也有了了解。
“魏小娘子,你看的是什么书呢?”
魏婴宁放下书本,好笑的看着那个粗壮的男人,徘徊了很久,才敢过来,魏婴宁见过这个男人,是第二名的哥哥。
“坐呀!”魏婴宁招呼着对方过来吃东西,“吃点东西好打发时间。”
“魏小娘子,你看的是什么书呀?”
“我看的是话本子,要不要听听里面讲的是什么?”
“好呀,好呀!”男子憨厚的摸摸头,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识字,没读过书就好。
“书中讲的是一个女孩,随着她慢慢长大,对她好的人一个个都远离了,只剩下她自己。跟了几个男人,都是负心汉。后来她遇见了两个人,一个对她很好很好,另一个是喜欢她的人,大哥,你说,她该怎么选择呢?”
魏婴宁望着已经变得滚烫的骄阳,似有所怀念,那个洛少的叛逆女孩,她又有什么错?天地对她不公,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所做的,只是不断地伤害自己。
憨厚的周大哥摸摸头:“这个女娃娃蛮可怜的,还是和喜欢她的那个人在一起吧。毕竟她有过那么多的——过往,喜欢她的那个人,应该不会在意她的过往吧!”
“喜欢她的那个人是不在意她的过往,但是他有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娘,他娘看中的是那个女孩的闺蜜。”
“这样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最爱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眼里只有儿子。”
“那——”周大哥手足无措,“这书好复杂哦,跟我们村里的故事一样,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说不清楚。”
“嗯!”魏婴宁苦笑着,“周大哥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歧视这个女子。”
“嘿嘿——”
“这男主人公也姓洛呀?会不会是?”周大哥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衙门的方向。
魏婴宁赞同的点头,洛知县一直是一个人,来了仙桃县这么久,也不见身边有什么侍女之类的,可能在远方,真的存在那么一位红颜。
学政拿着几份试卷,在前几名的名次中犹豫不决。
好几家都来打招呼,不知道第一名解元该给谁。急的都快把胡子给捏掉了。
“大人,既然几家都不能得罪,不如按照学识秉公处理。”属下给出建议。
“毕竟只是院试,知府这次题目出难了,我们的考题有点简单,这几份试卷分不出好坏来。第一名给谁都是个得罪人的事情。”
“这江淮靖,无父无母,入赘给一个杀猪的,没什么背景,能闯过桃花镇洛大人和仙桃县刘知府所出的,堪比会试的策论,想来有几分真才实学,又不属于任何派别的人,大人不如将这第一名给了他,上面问起来,也好交代。”
学政大人欣喜的拍手:“好主意!”
等待的日子是焦急的,这几天,店里的人都心不在焉的,又不敢问江淮靖答得怎么样。怒瞪着整天笑嘻嘻的拉着江淮靖种果树的魏婴宁,这孙女(女儿、掌柜的)一点都不关心夫君。
放榜那日,魏屠户和李氏直接将猪肉铺子交给几个徒弟,坐在家里等通知,瘦子早就被派了出去,看放榜情况。
还没等瘦子回来,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前街传来。同福美食店围了很多人,都是听见锣鼓声过来的。
“魏老哥,婴宁,恭喜恭喜了!恭喜江兄喜得榜首。”
“同喜同喜!”
魏婴宁从袖口掏出准备好的荷包,送给前来报信的官差。
“请诸位兄弟喝几杯!”
“那我替诸位弟兄谢谢婴宁妹子了。”
科考报喜的赏钱,不管多少都是图个吉利。
“江兄喜得榜首,以后每个月都可以去县衙领十斤取粮食,每年还有四两银子。”报喜的人说:“我还接着去下一家,江兄不送!”
“不是说穷秀才吗?秀才还能领那么多粮食和银子,这可够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有人就给不懂事的讲解了:“考中前十名的称谓禀生,只有禀生才有资格领取粮食和银子,这等考上了举人,可就彻底改庭换面了。”
“这秀才呀,就可以见官不跪了,我们隔壁的那个秀才,经常是各大员外的堂上客……”
“魏掌柜夫婿可是咱们县第一个小三元啊!说不定能连中六元,到时候说出去我们是一个县里的,多有面子啊!”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李氏吩咐胡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瓜子和糖,招呼大家随便吃。
“来来,我们都多吃点,沾沾榜首的喜气,让家里的小子都像魏掌柜的夫婿学习,争取考上秀才公。”
魏屠户做主,三天后开席,请亲戚朋友庆贺庆贺。魏婴宁和江淮靖抽空去见了夫子,王夫子请两人坐下,很满意的看着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两个学生,捋着胡子。
“淮靖该入学了,州府里的学校肯定比咱们县里的官学好。州府的学校,外地人只有禀生才有资格一试,你们苏师兄就是桐庐书院出来的。州府里有两个好的书院,桐庐书院和朱云书院,为师将这两个书院的情况讲给你们,你们自己选择去哪个书院……我个人是比较倾向于桐庐书院的。”
“怎么感觉州府书院跟咱们县里的两个书院差不多呢?一个像夫子您这么高洁,一个深染权势金钱。”魏婴宁嘀咕,这桐庐书院,多为清流之士,不站朝堂上的任何派别,在还是官场小白的时候,不能站错队,要选肯定选桐庐书院。
“弟子也看好桐庐书院,只是——我想去县学。”
“为何?”王夫子诧异,看着眼前两个刚结婚的小弟子,王夫子哭笑不得:“胡闹,男儿当争取前程,岂可因一时的贪恋而耽误前程。”
魏婴宁倒是不赞同这个说法,可是她有更好的办法呀!
“淮靖,我陪你到株洲府去,我们在州府买个房子,把美食店开起来,等爹娘过去了也好有住的地方。”
魏婴宁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在县城里有个小店就很开心了,但是魏屠户最近在临近的几个店铺开猪肉铺子,搞的如火如荼的,迟早有一天要开到株洲府,这样,不如趁着江淮靖在州府读书的时候,自己先过去,到时候爹爹和娘过去也方便。
“婴宁——”江淮靖欣喜的看着魏婴宁。
王夫子猝不及防的被撒了一把狗粮。
“你们跟家里商量商量,我写几封推荐信,到时候你们递给山长和几位夫子,山长是我的夫子,院里有几位夫子是我的同窗,你们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谢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