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遇伏
“怎么停了？”
“大人，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樊如墨环顾四周，这里是潞城到郓城的官道上唯一要经过的林子，除了被清理出来的这一条官道，其余地方都遍布着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草，林深树茂，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他策马走到队伍最前方，出林子的路口被横卧的粗壮树干挡的严严实实。
樊如墨做了个手势，身后卫兵皆绷紧了身子，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时刻待命。
恐怕南齐士兵就在周围树丛中潜伏着。
“保护好安荣公主。”他沉声吩咐道，原本略微散开的队伍迅速收拢，以苏瑾遥的车辇为中心摆出防御的阵型。
苏瑾遥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叫来一个随从问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官道被堵住了，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公主也不必担心，我们定然会护您周全的。”
“哟，这就遇见了。”银蕊从她身后钻出来，娇笑道。随从心里有些纳闷，遇到埋伏怎么着也算是个大事，怎么这安荣公主的侍女半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开心？
苏瑾遥回头看了她一眼，银蕊轻轻点头，表示自家的人也已经就位。如此苏瑾遥也就放心了，又缩进车厢，安安稳稳地坐着。
“阿遥，一会儿要是打起来，我能出去玩儿么？”银蕊一脸跃跃欲试，她闲着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有个能活动筋骨的机会，她可不愿意放过。
苏瑾遥知道她的性子，也没阻拦：“想去就去，别玩得太过火就好。”
“放心啦，人家可是很有分寸的。”她喜笑颜开，又凑到了车门旁，不肯放过外面的一点儿变化。
她们几个倒是轻松，樊如墨可不敢大意。
苏瑾遥他是不担心的，保护她？樊如墨还想让她保护自己呢。
但队伍里有些东西可是不能出差错的，这才是樊如墨最关心的。
敌人若是为了苏瑾遥这个和亲公主来的就好了，如果是为了那几车东西，樊如墨可就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虽然是盛夏，炎热的天气消磨了大多数生物的活力，这林子也安静的过分了，就连一声蝉鸣也没有。
众人皆是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唰唰唰”数道破风声响起，昏暗的林间射出无数黑色流矢。樊如墨当即命令诸人躲避箭雨，卫兵也抽出佩剑挥挡。他们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因此这时场面虽略显混乱，大多数人并未过多惊慌，有条不紊地抵挡这第一波袭击。
“杀！”
箭雨尚未停歇，呐喊声骤然响起，大批黑衣人从藏身处一跃而起，冲向了樊如墨的队伍。
樊如墨举起手中佩剑，大吼道：“迎击——”
卫兵也嘶吼着与不断涌出的敌人纠缠到了一起，刀剑声不绝于耳。然他们再怎么勇猛杀敌，也招架不住对方人数众多，阻挡也逐渐吃力起来。
队伍防御的薄弱处也遭到了敌人的猛烈进攻，刀光剑影，血肉飞溅，混战之中不时有人倒下，被暗红的鲜血浸湿的土壤上，有尚存一丝气息的黑衣敌人，也有死状惨烈的樊如墨手下。
终于，有几处防御节点在敌人不要命的猛攻下被撕裂，旋即影响到了其他防御点，冲进队伍内部的敌人越来越多，樊如墨一行人也陷入了明显的劣势。
樊如墨被数人缠住，他神色凝重，手中动作凌厉无比，招招致命，不多时他的周围便出现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但杀掉一批敌人，又有更多的黑衣人蜂拥而上，纵然樊如墨心中惦记着苏瑾遥和那批货物，此刻也不得不将全部精力放在面前的打斗上。
他刚挡下前面一人的杀招，身后一股劲风袭来，樊如墨欲回身抵挡，身侧又刺来两柄长枪，几乎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围攻他的黑衣人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
一旦解决了樊如墨，剩下的人就不是问题了。
然他们的兵器刚要触碰到樊如墨，便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软趴趴倒下的黑衣人，眼里是还来不及消逝的高兴。
“樊大人似乎遇到了点麻烦呢。”
樊如墨眉头紧皱，怎么偏偏是银蕊过来帮自己……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焦急地问道：“南齐究竟有多少人？”
银蕊又是一声轻笑，灵巧地翻身跃起，避开底下的一道攻击。她五指微动，樊如墨还没看清，欲偷袭她的那人已经倒下了，后脖梗上一枚亮晃晃的飞镖分外扎眼。
“樊大人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我飞镖耍的没白雪好，和其他人相比也还算可以吧。”
樊如墨侧身躲开又一次袭击，手起刀落，稳稳地斩下那人的头颅。
银蕊故作惊呼：“呀，樊大人这也太残忍了，小姑娘可不喜欢这样的。”
“别转移话题，我不信你们对这次伏击一无所知。”樊如墨冷声说道。
“当然不是。”银蕊脸上没有半分紧张感，纵然此刻身处恶战之中，她依旧是如初的妖媚姿态，一举一动明明是毫不留情的杀招，却又让人有种她不过是在翩翩起舞的错觉，美得不可方物。
“大概是……五百人？对于樊大人来说不过是道开胃小菜罢了。”
樊如墨低声咒骂一句，下令诸人后退收紧。
“你以为我是神？五百人……”他又爆了一句粗口，这模样落到银蕊眼中，便只是让她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阿遥可在那边看着呢，樊大人别让我们失望呀。”
樊如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片刻，他咬着牙说道：“我……行吧，我认输，我抗不过，请你们帮忙。”
“我们三个小姑娘，能帮什么忙呀！”
“银蕊……”他险些喊出声来，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好声好气地求道：“这会儿别闹了行吗？”
银蕊垮了脸，兴致欠缺地说道：“樊如墨，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趣了，怎么，生活对你有什么打击？”
他别过脸，没有说话。
“行吧行吧，我去和阿遥说。”他都这个样子了，银蕊也没了再逗弄他的意思，回到了苏瑾遥的车子上，将樊如墨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了她。
“这还真不像他了，他这两年都怎么了？”苏瑾遥也有一瞬间的讶异。
她印象里的樊如墨，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身边仅有数人也敢冲入敌营大闹一番，被兵力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包围也敢剑走偏锋，不等援军到来自己冲出重围的男人啊！
如今却主动低头向别人求助，就算那是自己人，也不该是樊如墨的脾气作风。
“许是这两年出了什么事情。”白鹭在一旁猜测道。
“先不管是什么事情了，他既然说了，继续旁观也不好，具体的……之后再问他吧。”苏瑾遥钻出车厢，从容不迫地扎紧两边衣袖，看着樊如墨说道：“喏，帮你。”
樊如墨神色复杂，良久，还是应了一声。
他从身边一人腰间抽出长剑，丢给苏瑾遥。
她稳稳接住长剑，随意挥动了两下，轻笑道：“好久没用剑了。”
银蕊和白鹭在她身后站定，银蕊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物件，拔开后扔上天空。
半空骤然炸开一团暗红的烟雾，还在交战的双方都有片刻凝滞，茫然地看着那团逐渐消散的烟雾。
“我原本想继续瞒着的。”苏瑾遥不紧不慢地说道，“别告诉江平之啊。”
“看来这两年你过得挺好。”
“一般，毕竟什么都是从头开始，还得留心躲着你们，现在也只能是刚有些起色。”
樊如墨看着树林深处冲出的援军，喃喃道：“苏瑾遥，我是真的不懂你和殿下。”
“我也不懂。”苏瑾遥笑道，冲向了黑衣人。
樊如墨看着她在敌军中穿梭厮杀，浓厚的杀意从那瘦弱娇小的身躯中乍然迸发，她剑锋所过之处，只有一地尸体残留。大红的裙裾肆意飘扬，如花朵绽放，耀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黑色的鸦群在流血的土地上起落，眉目清秀，甚至略显稚嫩的女子，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这一方都只是她一人的屠场，她眨着漂亮的桃花眼，漆黑如夜的瞳仁映着四散的鲜血，平静的让人心悸。
南齐士兵握着武器的手开始颤抖，他们纷纷后退，躲避着这个露出獠牙，疯狂杀戮的恶魔。
“杀啊——”不知是谁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呐喊一声，举起长剑主动冲向了苏瑾遥。
他身后，更多的南齐士兵跟着一齐攻击苏瑾遥。
刚解决完自己这边敌人的樊如墨心中一惊，慌忙召集其余人过去协助苏瑾遥。
就算苏瑾遥武力值超群，面对如此多的敌人，也做不到轻松应对。
好在有她的人帮忙，大大缓解了樊如墨他们的压力，他也得以有空余的人可以调动支援。
只是……看着那边不断倒下的敌人，樊如墨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
看起来苏瑾遥并不是很需要别人的帮助啊……
终于，南齐士兵被他们消灭的差不多了，剩余的人见事态转变，也开始撤退。樊如墨并未让人趁胜追击，他们也元气大伤，再追上去恐怕要得不偿失。
白鹭在他身后冷不丁地说道：“林子里还有我们的人埋伏，这些人逃不掉的。”
“那就好。”樊如墨顿了顿，还是添了一句：“多谢。”
白鹭看了他一眼，神色奇怪：“你是真拿我们当外人了？这么生分。”
“我……”
樊如墨一愣，还没来得及说完，白鹭便丢下他去苏瑾遥那边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面色尴尬。
“阿遥你没受伤吧？”白鹭满眼都只有苏瑾遥，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一群杂鱼而已，无需挂齿。”
白鹭眉头微蹙，还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苏瑾遥。见她确实只是衣裳被弄破了，身上也没有大的伤口，看起来骇人的血污也只是别人身上的，白鹭这才放心了。
她解下自己的外衣给苏瑾遥披上，眼睛不经意瞥到苏瑾遥裸露的左肩上小小的心形胎记。
一道约摸半寸的浅浅伤疤从胎记中央斜插而过。
“还留着？”
苏瑾遥听言，也看向了自己的那道伤疤，平静地说道：“又不大，懒得消。”
白鹭不再多言，跟在她身后进了马车。